《沙丘》：小说既是寓言也是预言电影既有诗意也是俗套

小说既是寓言又是预言，电影既诗意又常规。

李宁

作为科幻文学的经典，美国作家弗兰克赫伯特的小说《沙丘》本身就宏大、复杂、难读，其电影改编更是坎坷。以前有很多挑战者，但他们都失去了阵地。唯一一个成功将它搬上大银幕的大卫林奇，将这段经历视为自己职业生涯的一大败笔，羞于签约，至今难以释怀。对于好莱坞来说，《沙丘》是一个危险的诱惑。

与诺兰痴迷编织叙事迷宫不同，维伦纽夫更擅长创造诗意意境。他的科幻电影堪称“诗意科幻”，叙事节俭，节奏缓慢，情感内敛。他善于以冷静细腻的方式探究人物内心的隐秘，将空间环境与人物心理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位来自加拿大魁北克的导演，似乎很自然地将出生地的寒冷与冷峻注入到自己的形象中，常常让人感到无边的孤独与阴郁。

电影《降临》延续了维伦纽夫的文学调性。影片没有追求剧情的跌宕起伏，而是以仪式化的场景和沉浸式的氛围取胜。覆盖拉科斯天空的黄沙和阿拉丁的烟波浩渺的群山，都在渲染和积淀着一种情感。影片中有一幕，由：《甜茶》饰演的主角保罗e崔迪即将离开故土，踏上一个危险的未知星球。他低下头，在海边漫步，身后是悬崖和漂浮的宇宙飞船。这可以看作是维克斯形象的典型修辞。将小人物置于宏大且往往饱和度较低的环境中，用空间烘托情感，暗示他们悲惨的未来命运。《银翼杀手2049》除了大视野之外，还钟爱浅浅、失焦的镜头，尤其是在展现保罗的梦境或幻觉时，游走的焦点与晃动的光晕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神秘、未知的氛围。

同时，《沙丘》再次凸显了维伦纽夫的崇高美学。具体来说，就是他对BDO的迷恋。103010年，外星飞船无声无息地悬浮在地球上空，成为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影子，笼罩在人类的心头。003010年，克隆人k在昏暗压抑的无尽城市废墟中游荡。003010还展示了各种高远的画面：宇宙中驰骋的坚硬冰冷的宇宙飞船，水面下游动的沉默可怕的沙虫等等。

影片结尾，虫子与保罗的母子正面相遇，带着血丝獠牙的怪物和无助的小人类构成了一个反差非常大的视觉奇观。103010如此巨大神秘物体的反复呈现，给观众带来了一种超然的崇高体验，一种夹杂着颤抖、喜悦、恐怖、敬畏等各种情绪的宗教感。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发达的未来科技与落后的冷兵器战争、封建旧政权、传统礼俗交织在一起，也让《沙丘》流露出一种奇特的未来复古主义风格。

传统的权力游戏。

103010上映后，很多人称赞它是“科幻史诗”。《沙丘》似乎成功地创造了一种震撼人们耳目的史诗感，这要归功于其丰富复杂的故事设定、壮丽的奇观以及汉斯季默高水准配乐的加持。但是，史诗感和史诗不一样。换句话说，《降临》有一种视听创造的史诗感，却无法承载史诗的内核。

史诗的本质在于以宏大的叙事呈现壮丽的时代景观、典型的人物形象和深刻的思想内涵。或许是为了降低电影观众接受原著的难度，又或许是由于维伦纽夫一贯的极简主义美学，电影在叙事上做了很大的减法。与原著相比，影片省略了大量的战术和斗智斗勇，省略了许多人物更为复杂的性格取向和成长背景，从而将故事简化为一部老套、悬疑的“宫廷剧”或“天选之子的牺牲品”。比如哈克南男爵、“暴君”、拉班、“野兽”等哈克南族群的很多反派人物，都被处理得非常漫画化、扁平化，没有展现出老谋深算的一面。每次哈克男爵看似气势磅礴的升空场景，不仅不可怕，甚至还搞笑。由饰演的岳博士来去匆匆，成了一个象征性的工具人。

在叙事简单的同时，影片用镜头展现了主角保罗的心路历程和“甜茶”的价值，并不厌其烦地展现了他微妙的情感起伏。这当然是因为需要塑造一个内心情感丰富的悲剧英雄，但影片在节奏上难免会变得怪异。或者，有时太快，有时太慢。

比如影片结尾保罗和弗里曼的决斗场面本身并不起眼，反而变得更加繁琐，给人一种强烈的虎头蛇尾感。显然，维伦纽夫有意逃离类型片经典的三阶段结构，避开漫威漫画式电影以情节高潮刺激观众的路径，但似乎已经走向了硬朗抒情的极端。

电影《银翼杀手2049》简化了，或许小说《沙丘》内涵深刻。原著《沙丘》之所以被很多读者视为基石科幻作品，在于其深刻的现实隐喻。这部小说是在20世纪60年代的冷战背景下问世的，因此具有非常典型的冷战意识形态。其实看似遥远的星际故事，直接反映了现实世界中的大国博弈、宗教冲突、地缘政治、生态危机、殖民主义等等。例如，香料的竞争直接对应到目前为止导致无休止战争的石油政治。

然而，小说对现实中权力游戏出现的深入洞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预见到了未来几十年世界格局的变化。可以说，小说《沙丘》的突出之处在于，它既是寓言，也是预言。但很显然，电影《沙丘》更多关注的是主角保罗的身份焦虑。

和成长挫折上，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史诗应该具备的更深广的表意空间。

当然，由于体量的限制，原著故事在电影中还远未结束。或许电影《沙丘》会是一部真正史诗的开端呢？这个问题只能有待在续集中寻找答案了。值得一提的是，与原著或其他改编版本相比，电影《沙丘》体现出了十分应景的身份政治。片中的杰西卡夫人等女性角色被赋予更为明显的人物功能和角色分量，尤其是以往作品中以白人男性形象出现的凯恩斯博士，在这部影片中被塑造为黑人女性形象，更是直接呼应了近年来西方社会在性别、种族等方面身份政治潮流崛起的现状。但这也再一次印证了，现实是想象的土壤。那些看似将目光投向遥远未来的科幻电影，实际上总是不停地回望与注视着我们的此时此刻。